作者:洪应龙
明朝熹宗年间,阉人魏忠贤与东林党势不两立,设东厂陷害忠良。朝堂上腥风血雨,暗潮汹涌。当时彭泽县天红镇西边曹家有个叫曹日美的人在吏部做官,他洁身远祸既不依附魏阉人,也不投靠东林党,一心只想做个好官。
在魏阉人眼里,大臣都得选边站,非友即敌,不允许有下水游泳上岸还不湿衣服的人。因此,怎么看曹日美都不顺眼。
曹日美官声不错,熹宗早有耳闻。一天,听说先祖洪武爷当年江南屯兵之地,后来封为朱家福地的天红武山是曹日美的家乡,一时心血来潮,宣曹日美上殿。熹宗说:“曹爱卿,没想到你是天红人。那里是龙兴之地,给朕讲讲当年洪武爷的故事吧!”曹日美便讲了“赶子桥”、“朱元璋夜访鸿儒”、“武山练兵”。这些都是脍炙人口的故事,曹日美从小生活在天红,耳熟能详。熹宗听了龙颜大悦,吩咐太监赐茶。曹日美见熹宗高兴,一时得意忘形说:“皇上,天红是风水宝地,山有九十九眼泉,村村小桥流水,不冷不热,四季如春。不像京城,气候干燥,风沙多。当年鄱阳湖问鼎,洪武爷在武山藏精兵,筑点将台,造金龙殿,只因菩萨托梦说:‘天成帝王宅,佛佑再发僧,朱家宫殿在石头城’。洪武爷才挥师南京。如今弃殿犹存,几时御驾南巡来天红,不仅可浏览与京城不一样的风景,还可以领略旧时宫阙模样。”熹宗满心欢喜说:“曹爱卿,你的家乡果真如你说的那么好,朕就把京城迁过去。”曹日美只想取悦皇上,听熹宗说要把京城迁过来,虽是一句玩笑话,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俗话说言多必败。曹日美对熹宗说的这番话也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曹日美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御赐金牌,进宫太监不得阻拦,出城城门官要随时放行。这可惹恼了魏阉人。他的看家本事就是争宠,卧榻之下岂能容别人打鼾。从此把曹日美视为肉中刺,眼中钉,拔之而后快。
不久,熹宗龙体欠安,传魏阉人上殿说:“魏爱卿,朕前日夜间梦见天上有两颗太阳,自己的那颗昏暗无光,另一颗却光芒万丈。朕心里发慌,因此茶饭不思。爱卿,这是何意?”
魏阉人脑子出了名的灵光。还记得两年前,熹宗做了个奇怪的梦,整日惶恐,忧思缠绵。宣他上殿说:“魏爱卿,朕梦见日落、山倾、海枯、花谢。这主何凶兆?”他脑筋一转说:“恭喜皇上,这是大吉之兆。日落帝星现,山倾国太平,海枯龙现爪,花谢子团圆。奴才正要禀报,东宫娘娘已暗孕龙胎。”
熹宗听是吉兆,东宫又怀了龙种,一高兴,什么病都没有了。顿觉神清气爽。从此魏阉人也成了当朝第一解梦高手。这次皇上又要他解梦,觉得是除掉曹日美的好机会。于是说:“皇上,另一颗太阳是假的。那是贼星,‘日月星曹’,这‘曹’是星辈,成了太阳就是贼星犯日。奴才观察已久,吏部郎中曹日美就是这颗贼星。”熹宗大吃一惊,说:“这个狗奴才,不久前还撺掇朕把都城迁到他的家乡......”
“皇上,这个曹日美不守臣子本分,狐言惑主,这是要造反,应立刻捉拿此贼!”
熹宗对魏阉人的话深信不疑,立即派魏阉人捉拿曹日美。魏阉人处心积虑除掉曹日美又不想担陷害忠良的恶名,便把这个差事推给阁臣左光斗,要来个一箭双雕。魏阉人当即代熹宗拟旨,着左光斗奉旨锄奸。
左光斗,安徽枞阳县人,明朝万历三十五年中的进士。他是东林党的重要成员,为人耿直,多次弹劾魏阉人。左光斗虽然领了旨,知道是魏阉人搞的鬼,他不愿意看到良臣受戮,又不敢违抗圣命,内心十分矛盾。出宫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暗派手下给曹日美送去一筐鲜桃。等左光斗召集官兵捉拿曹日美时,曹日美早已连夜出城了。原来,平日曹日美与左光斗没有往来,突然左光斗派人送来一筐鲜桃,知道上次面圣惹了祸,幸喜身上有御赐金牌,叫开城门,带着家人逃往云南。
曹日美逃走了,左光斗带领官兵一路风尘仆仆追到了江西,官兵吃惯了北方的牛羊肉,偶然改吃南方的猪肉,一个个水土不服,大多拉稀。赶到天红时,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三日。
左光斗奉旨锄奸的消息传到了西边曹家,曹氏族人慌作一团,唾骂曹日美丢下族人不管,只顾自己逃命。造反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看来曹氏一族在劫难逃。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一个刚过门的媳妇说:“皇上不是要杀姓曹的么,咱不姓曹!”族长说:“曹家屋场有几百年历史,一夜之间说不姓曹谁信?”族长奶奶说:“死马权当活马医,只要把官兵糊弄过去,或许能躲过一劫。”
众人都说有道理。有个教书先生说:“改姓赵好,赵钱孙李,百家姓赵为大!”族长说:“姓欧阳吧,欧阳家受过皇封,当年洪武爷曾赐对联‘大江东去几千里,白下西来第一家’。曹家跟欧阳家多沾亲带故。我们就冒充这‘第一家’。”于是众人一齐动手,将祖堂上的牌匾楹联、先人牌位全部抹掉重写。防止童言泄露天机,凡会开口说话的孩子统统送回外婆家,官兵不走,不得回来。
这边左光斗寻访到了西边曹家,远远看见一面大旗在风中飞舞,上写:“白下西来第一家”。知道这个村姓欧阳,曾受皇封,不敢造次。奇怪的是人人都说它姓曹,是与不是去祖堂看看就知道。官兵拥进祠堂,发现所有先人牌位都复姓欧阳。怀疑走错了村庄,往庙前方向继续寻找。到了董家弄湾上,这里是最后一个村子,十几户人家,村民发现官兵来了都躲进了树林。只有一个放牛娃在路边张望。左光斗叫来一问,又是复姓欧阳。左光斗问放牛娃:“娃子,这附近有曹姓村子吗?”放牛娃说:“官爷,西边阳家就姓曹,曹就是阳,阳就是曹。”左光斗看天色已晚,官兵们早已疲惫不堪。决定不再寻找,就此回京复命。这时官兵中有个魏阉人派来的锦衣卫突然横刀立马发难,要左光斗率领官兵去西边捉拿曹氏族人。左光斗大吼道:“小孩子的话如何信得,你们没听说阳就是曹么,这里就是曹日美的家乡,都放火把这个村子给我烧了!”左光斗一声令下,官兵一齐放火,十几户人家瞬间化为灰烬。
左光斗奉旨锄奸,既放走了曹日美,又不肯株连无辜,虽然下令烧毁了十几户人家,老百姓都把这笔账算在魏阉人头上。历史给他记上了耻辱的一笔。直到现在,董家弄湾上依然叫火烧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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