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商队经过一个蓝幽幽的湖泊。阳光洒在碧波上,好象千万颗钻石在跳动。尼玛滚觉口渴了,停下来想捧几口水喝。湖底的龙女,看见他那比朝霞还鲜艳的倒影,赶快变化成一个高贵的小姐,腰间系着波浪编成的腰带,拦住他的马头唱:
啊啧啧,呵嘛嘛,
多么漂亮的小伙子,
多么威风的男子汉。
前面看了相貌好,
后面看呵身段好,
侧面看呵气派好,
我和你相爱,行不行?
我和你成亲,好不好?
龙女挡住尼玛滚觉,左走走不,右走走不掉。他毫无办法,只好对她唱道:
不是我相貌好,小姐呀。
那是胸前铜镜放光芒;
不是我身段好,小姐呀,
那是头上辫穗在飘荡;
不是我气派好,小姐呀?
那是“贾尺普秀”系腰上。
我有了情人珍布玲孜,
怎么能再和你相爱呢?
我有了情人珍布玲孜,
怎么能再和你成亲呢?
龙女气得跺了三次脚,咬了三次嘴唇,发誓说:“好!我在这里等着你,一直到你回来。”
商队翻过无数雪山险峰,渡过无数急流冰河,整整走了好几个月,才来到康定城。尼玛滚觉从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各种各样的货物在这里汇聚,各族各地的人在这里交往。他按照伙伴的指点,卖掉带来的氆氇、皮毛和药材,买进茶砖、丝绸和瓷器。第二年开春,商队又翻过折多山,日夜不停地返回家乡。
他们路过蓝幽幽的神湖,湖上一条金眼小鱼,一会儿朝左边游,一会儿朝右边游,一会儿朝上跳,大家越看越有趣。忽然,金眼小鱼尾巴一摆,溅起雪白的水花变成一匹长长的白氆氇,不前不后,恰恰将尼玛滚觉连人带马卷进了海子。伙伴们又惊慌、又焦急,会水的在湖里捞,不会水的在岸上找,整整三天三夜过去了,连尸体也没有打捞着。大家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赶路。离家乡越近,伙伴的悲痛越深。他们有的摘下帽子,有的取下马笼头,有的低头落泪,表示对尼玛滚觉的哀悼……
再说,自从尼玛滚觉离开家,珍布玲孜便天天来照看老人。早晨替他们背水,晚上替他们熬“土巴”(土巴:藏族人用萝卜、麦粒、骨头等熬的稀饭。),就双亲生儿女一样。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尼玛滚觉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珍布玲孜没事到楼上看三趟,有事到楼上看九趟,痴痴地望着东边的
道路,楼顶都被她踩成坑了。一天,她到底盼来了驮满茶包的商队,心里好高兴呵!她左手端着青稞酒,右手抱着小藏垫,奔到年楚河边,刚好第一批商队过来了。珍布玲孜左找右找,找不着尼玛滚觉,只见商队的骡马,通通卸了笼头,便对大家唱道;
欢迎呵,欢迎,
从康定回来的商人!
你们口渴了吧,朋友,
请喝一碗青稞酒。
你们走累了吧,朋友,
请在垫上坐一坐。
请问骡马解下笼头,
是什么地方的规矩?
请问泽林·尼玛滚觉,
为什么没和你们同路?
商队的人用很轻的声音回答道:
谢谢呵谢谢,
珍布玲孜姑娘。
骡马解下笼头,姑娘呵,
是康定城的规矩;
泽林·尼玛滚觉,姑娘呵,
就在我们的后头。
他们喝了一点青稞酒,说了几句安慰话,匆匆忙忙过去了。
姑娘等呀等呀,好容易等来了第二批商队。看来看去,还是没有尼玛滚觉的影子;只见他们每一个人,都把帽子拿在手上。
珍布玲孜失望极了,有气无力地唱道:
欢迎呵欢迎,
从康定回来的商人:
你们口渴了吧,朋友,
请喝一碗青稞酒。
你们走累了吧,朋友,
请在垫上坐一坐。
请问走路脱下帽子,
是什么地方的风俗?
请问泽林·尼玛滚觉,
为什么没和你们同路?
商队的人十分难过,推说摘掉帽子是康定城的风俗,泽林·尼玛滚觉,有事还在后头,喝了几口青稞酒,说了几句安慰话,慌慌张张地过去了
姑娘又等了好久,才盼来最后一批商队,她看见还是没有尼玛滚觉,知道凶多吉少。珍布玲孜含着眼泪,伤心地唱道:
欢迎呵欢迎,
从康定回来的商人!
请你告诉我呵,朋友,
什么也不要隐瞒;
请你讲实话呵,朋友,
不管有多大的灾祸。
出发的时候成群结队,
回来时单单少他一个;
可怜的泽林·尼玛滚觉,
到底是死还是活?
听了姑娘的歌,商队的人都很悲痛,但是谁也不想把尼玛滚觉的死讯,从自己的嘴巴里讲出来,他们唱道:
清你听一听呵,
珍布玲孜姑娘!
泽林·尼玛滚觉,姑娘呵,
生病留在神湖旁;
千万不要看急,姑娘呵,
神佛会保佑他安康。
唱完,忍痛告别珍布玲孜,默默无声地走了。姑娘呢,一下子昏倒在地,好久好久才醒来。她想:当初,尼玛滚觉要去康定城,阿妈不同意,阿爸不答应,我这个门坎上的羊粪蛋,却偏偏要劝他做个有出息的人。现在,商队的人都喜气洋洋地回来了,只有我的尼玛滚觉生死不明,阿妈能不落泪?阿爸能不伤心?我要沿着商队的脚印,去找寻他的下落。是病了,我要把他的病治好;是死了,我要把他的遗体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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