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出家人,必须四大皆空。自己发誓,死心塌地,做个佛门弟子,早晚修
持,凡心一点儿不动,才算得有道行。像如今的世上,小时候凭着父母的蛮做,
动不动许在空门,哪晓得起头容易,坚持到底难。到得年纪大来,得知了情欲滋
味,就是强制得来,也不是他本心所愿。为此就有那不守本份的,污秽了禅堂佛
殿,正叫做“作福不如避罪”。奉劝世人再休把自己的儿女送上这条路来。
闲话不题,却说闻人生自杭州归来,茬苒间又过了四个多月。那年正是大比
之年,闻人生已经从道间取得头名,此时正是六月天气,却不很热,就打点束装
上杭州。他有个姑妈在杭州关内黄主事家做孤孀,要去她庄上寻间清凉房舍,静
坐几时。看了出行的日子,又得到朋友们资助些盘缠,安顿了母亲,雇了只航船,
带了家僮阿四,携了书囊前往。
才出东门,正行之际,岸上一个小和尚说着湖州话叫喊:“船是上杭州的么?”
船家说:“正是,送一位科举相公上去的。”和尚说:“既然如此,可带小僧一
带,舟金依例奉上。”船家说:“师父,到杭州去做什么?”和尚说:“我在灵
隐寺出家,到俗家探亲,如今要回去。”船家说:“要问舱里相公,我们不敢自
主。”阿四听见,就钻出船头上来,嚷着说:“你这不识时务小秃驴!我家官人
正去乡试,要讨彩头,撞将你这一个秃光光不利市的东西。你走不走?不走我用
水兜舀上一兜水,替你洗净了那光头。”和尚说:“载不载,问一声也不冲撞了
什么?何必如此叫嚷?”闻人生在舱里听见,推窗看那和尚,生得很是清秀、娇
嫩,觉得可爱,又见说是灵隐寺的和尚,心想:“灵隐寺的山水最胜,我带了这
和尚去,跟他做个相知往来,到那里做下处也好。”慌忙出来喝住:“小厮不要
无理!乡里间的师父,既然要上杭,就下船来做伴同去何妨?”船家得了此话,
就把船扰岸。
那和尚见了闻人生,吃了一惊,一头下船,一头瞅着闻人生只顾看。闻人生
心想:“我眼里也从不见这般美丽的长老,容色绝似女人。假使是女身,岂非天
姿国色?可惜是个和尚。”和他施礼罢,进舱里坐定。正值风顺,拽起片帆,船
去如飞。
两人在舱中,各问了姓名,知是同乡,说着一样的乡语,一发投机。闻人生
见那和尚谈吐雅致,心想:“简直是个唐僧。”只见他一双媚眼,不住地把闻人
生上下只顾看。天气暴暑,闻人生请他宽了上身单衣,和尚说:“小僧生性不十
分畏暑,相公请自便。”
看看天晚,吃了些夜饭,闻人生就让和尚洗澡,和尚只推“不消”。闻人生
洗了澡,觉得困倦,搬倒头自己睡了。阿四也往后梢上去睡。那和尚见人睡静,
方才灭了火,解衣和闻人生在舱里同睡。却翻来复去,睡不安稳,只是叹气。见
闻人生已经睡熟,悄悄儿坐起来,伸只手在他身上抚摸。不想正摸着他那件翘尖
尖、硬帮帮的东西,捏了一把。闻人生正好醒来,伸个懒腰,那和尚赶紧放手,
轻轻地倒头睡去。闻人生已经知觉,心想:“这和尚倒来惹骚!这般一个标致的,
想是师父也不饶他,大概是惯家了。我就兜他来个男风一度也使得,如何肉在口
边不吃?”
闻人生正是少年高兴的时节,就爬过来跟和尚做了一头,伸手去摸时,和尚
做一团儿睡着,只不做声。闻人生又摸去,摸着胸前软团团的两只奶儿。闻人生
心想:“这小长老,又不肥胖,怎么有这般一对好奶?”再去摸他后庭,那和尚
却像惊怕似的,翻转身来仰卧着。闻人生要想从前面抄过去,才下手,却摸着前
面高耸耸馒头似的一团肉,却无阳物。闻人生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说的?
你实说,是什么人?”和尚说:“相公,不要出声,我其实是女尼。因怕路上不
便,假称男僧。”闻人生说:“这样一发有缘,放你不过了。”不问情由,跳上
身去。那女尼说:“相公,可怜小尼还是个女儿身,不曾破肉的,从容些吧。”
闻人生此时欲火正高,哪里还管?掰开两股,就将阳物直捣。无奈那尼姑含花未
惯风和雨,怎当闻人生兴发忙施雨和风。迁延再四,方没其身。那女尼只得蹙眉
啮齿忍耐。
霎时云收雨散。闻人生说:“小生无故得遇仙姑,知是睡里梦里?必须说清
详细,好图后会。”女尼说:“小尼不是别处人氏,就是湖州东门外杨家之女,
为母亲所误,将我送入空门。今在西溪翠浮庵出家,法名静观,那里庵中也有来
往的,都是些俗子村夫,没一个看得上眼。今年正月间,正在门口闲步,看见相
公在门口站立,仪表非常,觉得神思不定,仰慕已久。不想今日不期而会,得谐
鱼水,正合夙愿,所以不敢推拒。不是小尼淫贱。愿相公不要认做萍水相逢,须
为我图个终身才好。”闻人生说:“尊翁尊堂还在么?”静观说:“父亲亡故已
久,家中还有母亲与兄弟。昨天看望母亲回来,不想遇着相公。相公可曾娶妻?”
闻人生说:“小生也未有室,今幸遇仙姑,年貌相当,正堪作配。况是同郡儒门
之女,岂可埋没于此?须商量个长久之计。”静观说:“我身已托君子,必无二
心。但是今日匆忙,一时未有良计。小庵离城不远,且是僻静清凉,相公可到我
庵中作寓,早晚可以攻书,自有道人在外面打扫,不烦薪水之费,亦且可以相聚。
日后相个机会,再作区处。相公意下何如?”闻人生说:“如此很好,只怕同伴
不容。”静观说:“庵中只有一个师父,已经是四十以内的人。只是色上很是要
紧,两个同伴多不上二十来年纪,她们都不是清白的人。平日跟人来往,都在我
眼里,哪有及得你这样仪表?若见了你,定然相爱。你就结识了她们,以便就中
取事。只怕你不肯留呢,哪有不留你的事儿?”闻人生听罢,欢喜无限说:“仙
姑高见极明,既然这样,明天一早到了松木场,连我家那小厮也打发他随船回去。
小生和仙姑同去就是了。”说了一会儿,两人搂抱有兴,再次欢娱起来。
事毕,只听得晨鸡乱唱,静观恐怕被人知觉,连忙披衣起身。船家忙起来行
船,阿四也起来服侍梳洗,吃罢早饭,赶早过了关。阿四问:“哪里歇船?好到
黄家去问下处。”闻人生说:“不消找下处了。这小师父寺中有空房,我们就到
松木场上岸吧。”
船到松木场,只说要到灵隐寺,雇了一名脚夫,把行李一担儿挑了,闻人生
吩咐阿四:“你可随船回去,对安人说一声,不消记挂!我只在这师父寺里看书。
完了场,我自会回去,也不须叫人来讨信。”打发了,看他开了船,闻人生才与
静观雇了两乘轿,抬到翠浮庵去。跟脚夫说过,叫他跟来。
霎时间到了,还了轿钱脚钱,静观引了闻人生进庵说:“这位相公要在此做
下处,是科举赴试的。”众尼姑见了,笑脸相迎。把闻人生看了又看,愈加欢爱。
殷殷勤勤的,陪过了茶,收拾一间洁净房子,安顿了行李。吃过夜饭,洗了浴。
少不得先是庵主起手快乐一宵。此后这两个,你争我夺轮番伴宿。静观恬然不来
兜揽,让他们欢畅,众尼无不感激静观。混了月余,闻人生觉得支持不过。他们
又将人参汤、香薷饮、莲心、圆眼之类,调养闻人生,无所不至。闻人生倒好受用。
不觉又值七月半盂兰盆大斋时节。杭州年例,人家做功果,要点放河灯。那
天还是七月十二日,有一大户人家差人来庵里请师父们去念经,做功果。庵主应
承了,众尼进来商议:“我们大众去做道场,十三到十五有三日停留。闻官人在
此,须留一个人相陪才好。只是忒便宜了他。”只见两个小尼姑你也要住,我也
要住,静观只不做声。庵主说:“人家去做功果,自然推不得。不消说,闻官人
原是静观引来的,你们两个讨他便宜多了,今天只该着静观在此相陪,也是公道。”
众人说:“师父处得有理。”静观暗地欢喜。众尼自去收拾法器经箱,连老道人
都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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