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记忆

　　我再次由成都到兰州，过黄河，穿越河西走廊。火车在荒野上奔行，与以往不同的是，动车途经乐都、西宁、门源、民乐，然后到张掖西，完美地闪过了乌鞘岭、武威、金昌、山丹等我喜欢和熟悉的地方。

　　越是向西，大地越是萧索，草木凋零。巍峨的祁连雪山以苍龙的姿态，纵横蜿蜒于甘青两省，超拔地摩挲苍天流云，使得整个河西走廊有了水源乃至精神的滋润和支撑。

　　羽田亨在《西域文明史概论》当中把河西走廊乃至整个中国境内的丝绸之路比作是一根水管。他认为，这根“水管”的功效，对于整个贯通欧亚的丝绸之路，有着异乎寻常的作用和力量。自从张骞开通西域，这条著名的走廊便成为了东方帝国与欧亚大陆诸国和部落交流的主要通道。

　　车过酒泉，我竟然有一种恍惚，甚至陌生的感觉。但对于这座城市，我又极其熟悉。

　　1992年1月，我的第一次远行，便是抵达这里，然后再转向酒泉以北200余公里的巴丹吉林沙漠边缘。此后的十多年，我人生的诸多时光，基本上都是在巴丹吉林沙漠中度过的，这瀚海泽卤，见证了我的整个青春，同时也确立了我的人生。我先后去了河西走廊的一些重要地方，如武威、张掖、山丹、肃南、嘉峪关、玉门和敦煌等，都是河西重镇，也是丝绸之路最为繁盛时期的军政统帅驻地，其中的武威曾为五凉王朝首都，张掖和酒泉也曾建立过王朝。尤其是武威，它自身的历史文化之繁盛，在河西走廊当中可谓首屈一指。当然，与武威相呼应的，还有敦煌，它是艺术之都，更是东西方文化和文明融汇流变之地。

　　飞速的列车犹如蟒蛇，在河西走廊向西疾驰。远远看到酒泉市区，我的恍惚和陌生愈加浓重。当年，我们几乎每个月都要乘坐班车或者出租车走出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军营，到酒泉买衣服、吃饭，带着孩子去公园和游乐场等处，对酒泉的每一条街道、建筑等，都了如指掌。

　　面对西北的天高地阔，大漠雪山，长烟落日，绿洲戈壁，我感觉到人与天地之间的一种微妙，也感觉到一个男人，就应当在瀚海大漠之间，用自然的无际和雄浑，开阔自己的内心和精神，用积雪、溪水、青草、鹰隼，甚至风暴和闪电，来纯粹和勇武自己的灵魂。一个人必须要了解他所生活的地理区域，其中包含的历史往事、人间风情，乃至它的文化和精神属性，都应当熟稔于心，给予尊重和传承。

　　基于这样的想法，我先后多次去了武威、张掖、山丹、肃南、民乐、嘉峪关和敦煌。数年下来，几乎河西的每一座城市，乃至一些比较偏僻的所在，我都采取了一种漫游、探究与拜谒的方式，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抵达与真切体验。

　　作为人类文明史上最为光辉灿烂的奇迹之一，丝绸之路是永恒的，所有在它身上发生和踏入过的人和事，都将被时间和人心镌刻与铭记。